今天要讲的故事,是发生在雪豹身上的《人生七年》。
像BBC花了49年时间追踪几位普通人的成长史那样,一群研究人员,也从一只大猫出生开始就密切监控她、一路陪伴她成长,见证了她从少女到母亲,数次“相亲”、生子的过程,长达十年之久。
想来人与人的缘分,能延续这么长时间的也不多。这就让故事里研究者和雪豹之间的联结尤为动人。
2009年,故事的主角——一只雌性小雪豹出生了。
她的母亲“好奇”(Inquisitive)在蒙古托斯特的中心地带拥有一块领地。研究人员用蒙古民间传说中一位勇武公主的名字——阿努(Anu)为她命名。
2010年,研究者第一次拍到了她和兄弟姐妹的照片。第二年,他们幸运地给阿努带上了GPS项圈。
这意味着阿努的活动路径将被清晰地记录,我们得以了解一只雪豹的家域范围有多大,与其他雪豹的领地如何重叠等信息。
雪豹通常在两岁左右独立,阿努当时可能刚与母亲分开,来到北峡谷(North Canyon)。国际雪豹基金会(SLT)的工作人员相信北峡谷是她出生地的一部分。
在接下来的一年里,她漫步于托斯特的大部分地区,大概是在寻找空白领地,以便定居下来。
阿努,戴着她的GPS定位项圈,在一个小水坑里喝水。
©国际雪豹基金会/蒙古雪豹保护基金会
2012年4月,阿努在出生地南部安了家。
三岁时,她在那里产下了头胎,只有一只雄性幼崽。
同年秋末,她的活动范围向东移动,占据了曾经属于另一只雌性雪豹卡莎(Khashaa)的领地。自此,阿努便一直留在这个地区。
2014年到2017年间,阿努先后三次、产下了8只幼崽,其中3只存活下来,并分别带上了GPS项圈。
足够幸运的是,其中一次项圈的安装是在两只幼崽独立于母亲阿努之前。这让研究者得以记录下幼崽和母亲分离的全过程,对研究雪豹的行为有很重要的价值。
阿努的家族树 汉化:哗哗/猫盟
©国际雪豹基金会/蒙古雪豹保护基金会
在长达数年的监测中,研究者们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实。比如,雪豹成年后的头几年,似乎更倾向于在出生地附近寻找领地。像是2015年出生的F12,她的领地和母亲阿努的领地就略有重叠;
女儿F12,好奇心驱使她靠近托斯特的红外相机。
©国际雪豹基金会/蒙古雪豹保护基金会
再比如,尽管孩子已经独立成人,母亲依然会允许她吃自己捕猎到的食物。
研究人员有一次就发现,F12在离开阿努一年半以后,仍然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、2017年出生的F11一起享用了阿努捕猎的北山羊。
当时F11还跟阿努一起生活。这并不妨碍它们“欢迎”姐姐F12加入,并一起短暂地相处了3天,像极了一次回家省亲的小团圆。
F11和妈妈阿努一起躲在阴凉处。
©国际雪豹基金会/蒙古雪豹保护基金会
就在去年,10岁“高龄”的阿努第五次生产,而这一窝至少有三只。在过去十年里,阿努为托斯特山脉的雪豹种群至少贡献了12只幼崽!
研究者禁不住赞叹她是“超级妈妈”!要知道,已知野外雪豹的年龄大约就是10-12岁。这使她和另一只SLT监测的雪豹达吉娜(Dagina)成为全球已知的、最年长的雌性繁殖雪豹。
阿努的十年故事到这里就暂告一个段落。
雪豹保护的工作也许听起来离我们的生活很远,但世间万物背后的联系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奇妙、更紧密。
雪豹生活的中亚高山地带是世界上多条重要河流的发源地,包括我们的长江黄河,也包括东南亚人民的母亲河湄公河。
从这个意义上讲,保护雪豹的栖息地,也同时保护了数亿人赖以生存的水源。不仅如此,雪豹是高山生态系统的顶级捕食者。它们的存在对于控制草食动物的数量非常重要。
草食动物过多、就会破坏植被,最严重的情况下将导致水土流失,进而影响整个生态系统。这一环扣一环的联系,像是多米诺骨牌。
你也许不关心一只远在千里之外的猫科动物,但却要明白,这个种群能否健康存续,实在也关乎你的生活。
在雪豹所在的中亚十二国中,蒙古在雪豹保护领域积淀深厚,有很多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地方。
上世纪80年代开始,George Schaller、Rodney Jackson、Tom McCarthy等一流学者就相继在那里开展工作,产出了大量雪豹研究成果。
身为雪豹保护的同行,WWF在1992年设立了蒙古办公室。此后在蒙古西部阿尔泰-萨彦地区开展了深入的雪豹监测、减少人兽冲突、反盗猎等保护工作。和SLT一样,WWF蒙古也给监测区域内的雪豹安装了项圈,长期追踪雪豹个体。
WWF蒙古办公室通过红外线相机拍摄到的雪豹
©️WWF-Mongolia
2018年,WWF蒙古办公室启动了全国雪豹调查。蒙古的雪豹分布相对集中。其雪豹栖息地大约占全球雪豹栖息地的10%,种群数量在全球雪豹数量的13-22%。
WWF蒙古办公室与当地主管部门蒙古国自然环境与旅游部合作,邀请了包括政府、科研机构和NGO在内的六家单位一起实施调查工作。SLT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负责了南戈壁片区的调查,同时还为整个全国调查提供了技术方法PAWS的培训。
WWF蒙古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检查雪豹的抓痕
©️ Anton Vorauer / WWF
相较之下,我国占全球雪豹栖息地和种群数量都在60%左右。它们四散分布在甘肃、青海、新疆、四川等西部省份的广大高山地区。分布零散、再加上高海拔,其调查难度可想而知。
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,目前中国真实调查过的雪豹栖息地面积不足2%。
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我们很难回答关于雪豹、哪怕是最基本的问题:有多少?具体哪里有分布?可能面临什么样的威胁?——而如果无法回答这些问题,保护策略就无法有针对性地制定:哪里的雪豹受威胁最大、应该优先集中力量保护?A地的雪豹所面临的威胁是道路建设、还是盗猎?和B地的雪豹是不是一样的?能否采取同样的策略?……
不丹、俄罗斯这样的国家因为雪豹分布区小,已经率先开展了全国调查,并得到了相对确切的雪豹种群数字;蒙古作为仅次于中国的全球第二大雪豹分布国,也已启动全国雪豹调查。对他们来说,上述的问题可能很快就能有答案。
我们也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,和政府、NGO、企业、公众……各方的小伙伴一起,一步一步推动中国雪豹的全面调查,也盼望着中国能有自己的“阿努”的故事涌现出来。
熊猫菌疑问时间
身为长期“云吸猫”的雪豹迷妹,我们大概很容易被阿努的故事吸引。毕竟,还有什么比近距离观察一只大猫更有趣?但如果稍微抽离出来,熊猫菌还是想问一个略显“功利”的问题:
花十年时间追踪一个动物个体,有价值吗?
投入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,能给雪豹保护工作提供什么建议?
于是,和雪豹项目的何兵老师有了下面这段对话:
作者:杨祎
排版:李良衡
技术指导:何欣、何兵
蒙古国雪豹追踪的故事,原文来自国际雪豹基金会 Snow Leopard Trust: The Life of Anu;
部分翻译引用自猫盟《从少女到母亲,我们第一次如此贴近雌性雪豹的一生》
特别鸣谢:猫盟翻译组
翻译:任超;审校:刘大牛;
视频汉化:双龙:图片汉化:哗哗
0
推荐